茶人专栏丨丫头茶
编者按:一片普普通通的茶叶,却将百般滋味和香气融进了茶水之中,默默地让人品茗,作者的祖母也在稀疏平常间哺育着后代。茶似人生,平凡的名字、平凡的一生同样能造就不平凡的茶与人。
作者简介:
Anne,生于贵州的大山里,家的后山是原始森林,不远处有碧绿乌江,从小爱山水与树。现常住昆明,从事建筑装修行业。喝茶是每天不可或缺必做的功课,爱旅行,总希望能去到更远的远方。
正文如下:
祖母姓何,名丫头。
也许是因为生下来不是男孩不得看重,又或许是山里人家没那么多讲究,那年月生计也艰难,索性连名字也不起,丫头丫头地叫着,便过了一辈子。
从小丫头长成大姑娘嫁人,养育子女。中年时祖父去世了,她一人带大了五个儿女,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对祖母的印象,从来都很鲜明,她总是爱笑的,脸上很多皱纹,幼时缠足过,脚很小,在解放鞋的里面还穿着一双薄布鞋,走路却挺快。她爱抽烟斗,有时会喝一二两白酒,很会讲故事,精怪仙女,特别耐听。儿时最大的乐趣,就是冬夜坐在火塘边,小瓦罐里咕嘟咕嘟煨着茶,听祖母讲故事。那茶也是极普通的,后山上的几棵野茶树,自己采了炒炒,便可煮着喝,有时还连着茶果一起,熬煮得酽酽的,虽然很是苦涩,倒也有些淡薄的香气,飘散在冬夜里有趣的故事中。
祖母煮茶吃的习惯不知道何时形成的,那时物质匮乏,许是白天过于劳累,晚上还要给家人做点针线活缝缝补补,饮了浓茶可以提神罢,慢慢地便有了茶瘾。后山上的茶树,也伴随她度过了许多岁月。习惯成自然,即便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些,父亲常买些稍微好点的绿茶回来给她,她也总是浅尝辄止,喝上一两杯,回头还是煮她的野茶喝。那时总纳闷祖母怎么不喝好的,后来自己喝茶了才知道,她那野茶劲大,外面的茶解不了瘾了。
祖母七十多岁的时候中风偏瘫,喝不了茶了,每天喝药。如此折腾了几年,在2000年的夏天,她去世了。去世前十几天,已经是水米不进,靠输液维持,子女孙辈都到床前侍候,唯独我上学未归。考完试急着往家赶,到老家的老房子时是下午,她看见我很高兴,叫了我的名字,其实那几天她已经不怎么认得人了。和弟弟妹妹们抱她到院子里晒了太阳,看她恢复了几分精神,甚至用了小半碗饭,我以为她会好起来了。晚上回镇上住,第二天一早起来回老房子去看她,才到半路,听见鞭炮声响,祖母已经走了。
这些年学着饮茶,喝过的品种不知凡几,什么西湖龙井、信阳毛尖、正山小种、金骏眉、普洱、滇红、黑茶、岩茶不一而足,什么茶都想去尝一尝,但最想喝的却永远喝不到了,就是祖母煮的那一罐野茶,她没名字,和祖母一样,就让她和祖母共用一个名字,叫丫头吧。
丫头茶,她是那么的平凡,就像祖母的一生。
图:茶语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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