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朝自己重重砍了一刀后说，好痛但值了！

今年的秋茶季，莫兰蒂、鲶鱼一个台风接一个，安溪的雨特别多。望着外面的大雨，茶农老陈猛吸了一口烟，长长叹息了一口，"今年的茶要损失大了，要做还是要传统正味茶"。他转身和老伴商量了一个大事，他决定要把家里的压茶机主动上交给政府。

扔掉几万块换回传统正味，这笔买卖不亏

老陈在感德，已经将近50岁了。他依依不舍地把家里花了好几万的压茶机拿出来交给政府的工作人员。他有些心痛，毕竟是花了大几万买的，不过想想近几年来因为使用压茶机，糟蹋了自家茶园的好原料，只要一使用压茶机，茶自带酸味，不好喝，还卖不起价钱。

"我们连村里头的斗茶赛都不能参加了，就是因为我们使用压茶机做茶。"老陈深吸了一根烟然后丢掉烟头，摆摆手继续说道,"算了，算了，想来想去还是上交了吧！"

这样算了一笔账，他不禁觉得释怀。再看到"回归安溪铁观音传统制作工艺，杜绝使用压茶机"的横幅，他回忆起小时候老爹做的铁观音不一样的香气滋味，他不由得更加坦然，对着工作人员说："收吧，收吧，还是要做传统的，回归传统，不能忘本！"

有老陈这样心理的茶农其实不在少数。自从政府今年要取缔压茶机以来，从刚开始的抵制、到后来的不舍和自动上交，茶农的觉悟在逐渐提升，心理状态也在不断变化。

但政府为什么要取缔压茶机呢？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什么是压茶机，压茶机对铁观音品质有什么影响呢？

压茶机全称叫"茶叶压揉成型机"，由金属废料压缩机改造而成，在2010年开始出现使用。它主要用于茶叶生产中的外形揉捻，替代茶叶包揉这道工序。

茶农老詹告诉我们，"一台中型压茶机一次性可压制茶叶100多斤，效率是人工揉捻的10多倍。使用压茶机让做茶更加方便轻松。这些年人工费只见涨不见跌，如果不使用机器的话，根本赚不到钱。"

而使用压茶机，对于铁观音的口感滋味是非常不利的。政府取缔压茶机也是"让铁观音回归传统"的一次有力践行。

能种什么，其实土地早已决定

车子一路开过官桥，蓬莱等地，再逐渐进入感德、祥华等内安溪区域。映入眼帘的绿意逐渐多了起来，在公路上盘旋，时不时能见到灌木林、马尾松、柏树。而我们发现以前种了不少茶的山头逐渐出现了更多树木的身影。

前年秋茶季时，在马路旁边就能看到茶农在晒茶青，而现在，几乎看不到席地晒茶青的情况了。

下了车，我们随意走进了一户人家。这是一个很老式的建筑，闽南常见的土楼。一位阿姨热情招待了我们，她腼腆地自称姓王，放下怀抱里的小孙女，她热情地泡起了茶："这个茶不是我们自己种的，是祥华那边亲戚给的。我们家已经两年没有种茶了，改种了水稻。以前就是种水稻的，因为前几年铁观音好卖，我们就跟风种起茶来。"

"想想，这里的水土还是更加适合种植水稻，种茶还不是很合适。政府在补贴我们退茶还林，这几年来我们村很多人都不种茶了，出去打工赚钱了。看来做人还是得本分些。能种什么，其实土地和老天爷早就决定了。"她一边说着还一边让我们好好喝茶。

王阿姨的心理变化，也印证了祥华乡旧寨村詹兴木先生的判断。詹先生是安溪县祥华乡一家茶厂的经营者，日常在厦门做茶生意，春秋采茶两季是天天都守在乡里收茶。

他一直是鼓励退茶还林的，并一直主张应该淘汰那些不会做茶的茶农，以合作社的形式，聘用会做茶的茶农来管理茶园。

我们见到詹兴木的时候，他正在给当天收的茶定价。"这个100，这个160，那个350……"

他闻闻，看看，摇摇头，拒绝了一袋说是拖酸的茶。

"这个是拖酸茶，我这里是不收的，收了没有意思。"当聊到茶叶合作社，聊到茶农做茶情况时，他一直坚信"优胜劣汰"的真理。

"其实茶农也是盲目跟风做茶。从茶农自身而言，也是个赔本生意。如果他们本身的茶叶原料差，再加上没有什么铁观音制作经验，出来的铁观音质量不过关，很难卖出好价钱。经过几年下来，茶农们知道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加上政府退茶还林的有效引导，有不少茶农出去打工，有阵痛，但我觉得这是好事。"

詹兴木给我们倒茶喝，感叹道："嗯，喝来喝去，还是传统的茶好喝。"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情，这块土地能够种什么，其实早已经决定了。

茶树和油菜花、黄豆、花生、银杏快乐生长，这不是梦

三月份的举源茶园，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香，蝴蝶纷飞，蜜蜂自由无拘束地采着蜜，没有人为的太多干扰，茶树在疯狂地吸收着雨露和油菜花香。

这样的茶园不由得给人更多向往。今年秋茶季的一个晚上，我们随同举源董事长刘金龙一路开车从安溪县到龙涓。山路崎岖，刘金龙一路上分享着他的举源生态茶园，关于种植理念，关于生态环境，关于生态茶园寄予的理想……

"如果你们春天来的话，你可以看到我的茶园里漫山遍野都是油菜花。那个花香，很是醉人呢。还有黄豆、花生和银杏树。"一聊到举源生态茶园，刘金龙仿佛是几天几夜都讲不完。

"我们正在进行生态化茶园的管理探索，通过与国内各大著名的农学院、研究院合作，探索生态种植的最有效的路子。在我的生态茶园里面，你可以看到很不一样的东西。"

第二天，我们去了举源生态茶园，果真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态茶园。这里的茶树种植生态环境复合，长满了其他很多植物。很有意思的是，我们看到了夹种在黄豆和花生中的茶树。

刘金龙指着旁边的黄豆告诉我们，"这些黄豆不是拿来采摘食用的，是给茶树做养料的，等黄豆成熟后就人工翻土，埋在茶树底下。根据现在我们探索的一些结果来看，效果还是比较好的，一些农作物本身有驱虫的效果，又可以作为茶树养分来源，对于茶树种植来说，一举两得，而且真正的生态！"

我们侧面了解到，举源这种生态茶园模式其实需要投入很大的，而且短时间内是谈不上效益的。对于这种方式所付出的时间成本、效益成本，刘金龙用"感恩铁观音"这一句朴实无华的话来解释。而实际上，这句话也是目前在安溪广泛传播的一句话。

"我做的这些事，不是求赚钱，甚至做好了亏本的打算。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探索铁观音新的发展模式，安溪铁观音是关系安溪子子孙孙生存发展的事情，总要有人来探路。别小看这座山，它有可能是安溪县的名山名茶。"刘金龙站在他的举源生态茶园里，平实地和我们聊着他的梦想和心声。

不断尝试探索安溪铁观音新的发展模式的，并非只有举源一家，在整个安溪，还有很多其他企业和茶区都在探索不同的生态化种植模式。

茶商理性看待市场，回归销售传统茶

实际上，通过政府近年来的引导，"回归传统"已成为当地大部分茶商的共识。

石山岩的魏姐是安溪当地较为知名的茶商之一，拥有自己的茶园，她的茶被很多外地茶商追捧，在我们在店里聊天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先后遇到从浙江、温州、福州来进货的多年老顾客。

魏姐告诉我们，她现在只做传统的铁观音。"以前安溪铁观音要打开市场，做了一些创新的东西，而且确实也被市场接受了。但现在，我们不能再一味地跟着市场跑。一些传统的东西不能丢！"

魏姐一边泡着自己连夜做的传统铁观音给大家喝，一边强调："得有好东西，才能吸引顾客。大家都说这些年整体经济环境不好，铁观音整体市场也受到影响。这个我是不大认同的，从我自己和身边的同行来说，品质好的茶，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价格也不错。"

文：烟波绿/大宝

摄影：赵科佳